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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美国回来的“土人”设计师俞孔坚

2000-12-22 来源:生活时报 汪超华 我有话说

俞孔坚:1963年生,浙江金华人。现任北京大学教授。

还没毕业,我就找到了SWA的工作

我是1992年出国的,1997年就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,属于出去得比较晚,回来得比较早的。我是学园林设计专业出身,国内这个专业同国外比起来还相当落后。出国之前我就想好要回来,要好好发展这门学科。

因此,一到美国,我就瞄准了这门专业最好的学校——哈佛。报的导师也是这门专业在国际上最知名的教授。毕业之后,我选择了美国景观设计方面最著名的SWA景观规划集团。SWA本身就是哈佛景观设计系的系主任一手创办的,SWA的几个王牌设计师也都是哈佛毕业的。在SWA工作期间,我也接手过不少大的国际国内规划设计项目。其中有好莱坞环球影城的后期改造;美国环保局的环境研究考察;迪斯尼公园的局部设计;还有为东南亚国家做的一些大的城市规划项目。在SWA,我获得从头到尾参与这些大型项目的机会,也学到了一整套国际上最先进的景观设计方法。最后,我们甚至在美国创办了自己的“梦幻设计”公司,妻子是公司的头儿。

可一想到海的那边就是自己的祖国,而自己现在做的事又完全是在替别人干,没有做自己国家事情的踏实感和成就感,心里就挺苦涩的。何况人是社会动物,文化上的归属感才能真正给人以精神上的慰藉。虽然我在美国也能实现自己一部分理想和抱负,可仍然很难让自己满足,心里一直惦记着回国这件事儿。

创自己的土人品牌

最开始,我是作为SWA在亚洲的代表派驻到中国。独立地替国外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后,我发现,如果能自己干,可能会干得更好,也更自由些,替海外公司做业务,大事小事都要申请他们授权,等待他们做决定,相当耗人。

1997年刚回国时,我还是在北大景观设计研究中心里做教授,一边教书,一边搞理论研究。后来逐渐感到,单纯搞学术还是吃不饱,很多想法实现不了,就想创办一个专为客户提供景观设计服务的实体。当时国内还不允许教授办实体,没有法人资格。只能让妻子回来继续当她的董事长,以法人身份在北京海淀留学生创业园里,申请创办了我们的“土人”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。国外的学习给了我现代的方法和技术武器,我就能用它实现我的设计思想。因此,回国不到半年,我就创下了自己的“土人”品牌。

给市长讲课

我回国后做的第一个项目,是把广州中山的粤美造船厂改造成公园。在招标中,我提出最好保留住造船厂的味道,通过一系列设计采用现代的语言改成公园。比如可以在船厂厂棚的基本架构不动的前题下,设制一些茶桌、茶凳,改成一个茶棚,这样,人们感受到的就是一个有船厂气息的茶棚了。

我在对公园道路的改造中,我注意到人活动的一个基本规律:喜欢走两点之间距离最短的直线,于是我采用在每个入口与出口之间任意拉直线的方式。这种设计的效果就是本身不构成任何图案、形状,整个就是一个纵横交错的大蜘蛛网。这种设计看似混乱、无序,实际上都暗合了人们爱走捷径的心理习惯。

然而,在当地的园林学界、设计学界看来,这些想法太反传统了,城市建筑方面的官员开始也不认可,很多园林学界的老前辈也站出来反对。

最后,中山市的市长、规划局长和好几个要害部门的官员都替我的设计做工作,最终我的设计方案得到了认可。三年来,从城市设计到各个具体项目,由于认同了我把人作为设计的中心环节的理念,他们对我的每项设计都很满意,也形成了我们之间的长期合作关系。中山市的很多公园、广场和居住区都能看到“土人”的影子。对我来说,设计、研究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,我花很多的时间,搭上很多精力、财力,用来宣传我的设计思想,只要从道理上与他们沟通了,其他事情就会迎刃而解。

用硅谷精神建中关村

1999年,中关村西区改建在19家单位中竞标,这些单位都是国内最著名的设计研究院。建设部、清华、同济的设计院,北京规划院,还有美国、英国、德国的几家设计院都来了,相比之下,我们当时的规模还很小,只有十来个人。

投标之前,我专门去美国的硅谷考察,看看他们高新技术人才创新的环境是什么样。硅谷的一切主要企业,像SUN、Yahoo、Intel、Apple、HP,我挨个去访问、研究。

在对一系列高新技术企业的考察中,我发现,区别于传统产业,他们的发展相当迅速。一个公司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衍生出十个、百个公司。第一家半导体公司在硅谷诞生后,一下就分裂出80多个小的半导体公司,其中一家就是现在的Intel。而Intel之所以从开发最原始的微处理器,到后来开发研制出286、386、486、PII、PIII,起关键作用的就是企业不断发展、创新的意识。

在中关村一系列非正式交流空间——酒吧餐厅等的设计上,我觉得知识型、可交流性应是其主要特色。很多中国餐厅,是大吃大喝、大肆挥霍的场所,不是交流的场所。酒精味、油味、酸菜汤味,弥漫在餐厅的每个空间,置身其中的人不可能很舒服地交谈。你要是去硅谷看一看,各种主题餐厅,像墨西哥文化餐厅、爵士乐餐厅、赛车餐厅,带给你的是轻松和愉悦感,真正给人创造互相交流、沟通的氛围。走进中关村任何一家酒吧,其外部装修是不是豪华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能感到一种安宁,舒适。可以随意聊天,可以花两元钱喝杯茶,可以独自看书……我在设计中力图实现这一设想。

当然,中关村自身也有其独特的文化特色。西区散落着的古树恰似一盘围棋的残局,这是中关村的文脉。于是我的整体规划是以古树为座标点,布置建筑道路,还把附近的西山景色借了进来。

还在搞农业时代的花园

在国内搞了几年城市建设,也经常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城市景观是我们最需要的?中国目前正处于一个工业化与后工业化过程并存的时期,可以说,五六十年代发生在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的城市与环境问题,像生态危机、城市污染,人口膨胀在中国都一一重演了,而且更加严重。想再回到古典园林那种田园牧歌式的时代已经不可能了,而许多城市的新建公园从设计到管理,都充斥了农业时代小农园林的手段和方法,要么搞大量花坛,进行人工修剪整形,再引进一些名贵的异地观赏植物,仅作摆设;要么就大价钱修一些“诗情画意”的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公园原本是一个城市的肺,为居住在里面的市民提供休闲和身心再生的空间,现在不但占用了很有限的绿地空间,还耗费了大量钱财。即使从艺术角度来看,无论是精制的花坛,还是“诗情画意”的小桥流水,都是对农业时代小农式园林的空洞模仿,既不符合时代需要,也没有历史和生活涵意。

中国城市建设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,就是把人和水隔离开了。中国自古是遭受洪水泛滥最多的国家之一,中国人历来对水有一种恐惧心理。所有的城市都筑上高高的防洪坝,北京人还用大理石、花岗岩把水夹在中间,对水的态度不是建水库断水,就是加上土填水。人们没有把水看成有生命的东西,引入到人生活中来。这也是小农时代对自然的恐惧心理延续到今天的投影。

在设计中讲故事

1999年7月,我参加了西藏一条重要的商业街——昌都步行街的设计。用什么最能体现西藏的文化特色,着实费了我不少心思。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去青藏高原采风,体验那里人们的生活,寻找可能发生过的故事。其实,只要你留心,一块土地就像一本书,需要你去阅读它,青藏高原的一块平凡石头都可能蕴藏着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。

只有你在设计中溶入故事,别人在看到景观时,才能读出故事来,才可能唤起他童年的记忆或某段经历后的体验,别人才会为你的设计感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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